仙人消失之后
麦丘，妙湛天神主庙。
今晚，站在庙外的人比往常又多好几倍，因为神庙在傍晚突然关闭，庙祝把香客和信徒都赶了出去，随后就闭门谢客。
众人一头雾水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。
就有几个从庙里被赶出来的香客说起，当时主侍带着他们正在诵念膜拜，突闻一声爆响，像过年放了个鞭炮。大伙儿抬头一看，啊呀，居中的女神主像居然、居然裂了！
大家正觉茫然，神像头颅掉落，咔嚓一声，砸坏了前方的供桌。
它这么一落，原本被挡在后方的丰曷女神雕像就显露出来，两眼、两眼竟然都流出血泪！
并且这泪渍已经干涸，显然已经淌出来许久了。
主侍和祝庙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发了几息的呆，然后就把信徒都赶了出来，不由分说。
在外头的信徒这么一说，都是将信将疑。
女神像掉头和流泪，这这，这是大不祥啊！
大家都是因为烦恼缠身才来拜神，今日见着这大不祥，回去会不会更遭殃？
大家一边恐惧一边疑惑，更不想走了。
就这样守了一个多时辰，庙门也没打开。有人趴到墙上去看，发现殿里灯火通明，庙里的主事们好像正在商量什么。
到了夜里，庙外又有一队人马到来，却是盟军首领司徒鹤的表舅荀同伟。
他儿子荀瑜从小跟司徒鹤一起玩到大，司徒家反抗毗夏、成功组建盟军之后，荀瑜也受司徒鹤倚重，荀家人的地位水涨船高，也是当红显贵。
其他信民都从神庙小门出入，但荀同伟过来拜见妙湛天，神庙通常都会开半门迎接，以示礼遇。
这就叫作规格。
不过，荀同伟今晚竟然也吃了个闭门羹。
侍从上去喊话喊了半天，里头的庙祝非说庙里有事，死活就不开门。
荀同伟也很茫然，因为他今晚过来是事先打了招呼的，主要代司徒鹤谈一谈盟军地区的香火归属。并且闪金中南部形势混乱，司徒鹤瞧见了机会，也想向女神靠拢——想在闪金争霸，不得先来拜一拜山头？
但妙湛天的注意力都在爻地的争夺上，一直吊着司徒鹤，不置可否。
这支变量，祂本没打算那么快引入。
荀家的侍从就从香客那里打听到庙里的异状。
眼见神庙大门紧闭，荀同伟也不敢说什么，就想打道回府，明早再派人过来。哪知就在这时，忽然就地震了！
那地面先是上下晃，然后是左右晃，荀同伟就觉得自己好像站在狂风骇浪的船头，根本站都站不稳，其他香客也是东倒西歪。
女神庙也禁不住这么原地颠簸，叭嚓一声，好几段外墙倒塌。原本轰都轰不散的信徒，现在吓得一退三四丈远。
地震再抖上那么十几下，庙里华丽伟岸的七级高塔也顶不住了，推金山倒玉柱，落地就摔成了八瓣儿。
那沉闷的轰隆一声，好像也同时砸在了众人心尖上。
不知道是谁战战兢兢喊了一句：
“地龙翻身！”
这里的人们，也把地震唤作地龙翻身。
话音刚落，神庙当中忽然响起一声龙吟，悠长宏亮！
当然在此之前，闪金没人听过龙吟，可所有香客一听到这个声音，仿佛就被唤醒了远古的记忆。
那样苍凉宏大，带着睥睨众生的威严！
只可能是龙吟。
因为距离声源太近，有十几人被震得两眼一翻，当场晕倒。
其他人心神失守，正惶惶然不知所措，却见神庙当中竟然显出两个巨大的身影！
一条黑色神龙从地底冒出来，鹿角、暴睛、蟒身、鹰爪，鬣鬃和龙须在晚风中拂动，飘逸又凶猛，满身鳞甲在夜里都闪着锋利的光。
不是蛟，不是虬，这就是龙！
它嘴里紧紧咬住一样东西，等大伙儿看清，都是失声尖叫。
那是妙湛天女神！
那形象、那外观、那面貌，与女神庙里的一模一样。
但它被神龙咬在嘴里，软趴趴地像个人偶，哪里还有往昔威严神秘的作派？
神龙用力甩了几下，金色的神血到处飞溅。
妙湛天神却没有丝毫反抗之力，好像死过去一般。
神龙缓缓转头，直到庙外所有人都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，它才撑起身形，奋力往空中一跃！
众香客又是一阵惊呼，许多人下意识捂住嘴。
夜幕不知何时乌云密布，神龙叼着妙湛天在空中盘旋，偶尔几记闪电划过，仿佛要把这狰狞而不可思议的一幕烙在云端。
十里八乡，也不知多少人仰头瞧见了这一道景象，也不知为何泪流满面。
示众示够了，神龙才迤逦上天，拖着神尸隐入云端。
直到云散月出、天地清明，地面上的看客还没能从惊骇欲绝之中恢复过来。
他们到底看见了什么！
妙湛天神被龙神杀、杀死了？
神龙升空时，荀同伟也和其他人一样，一p股坐在地上，久久不能平复。
侍从扶他起来，庙门也开了，庙祝们谁也不理，只顾着夺路狂奔，满脸惊恐。
他们先前聚在这里，或许讨论对策，或许向女神祈祷。
然而神龙用最可怕的事实，狠狠掴了他们所有人一记耳光。
连神的仆人都这么狼狈，自己亲眼见到的这几幕，不可能是假的罢？
荀同伟定了定神，对侍从道：“进庙里去，快！”
然后，他就知道先前被撵出来的香客没有胡诌，妙湛天神像的脑袋摆在供桌前，丰曷女神的血泪倒是被擦掉了。
荀同伟还见到神庙主侍萎顿在侧，脑门上全是血，边上只剩两个心腹。
他满脸死灰，嘴里还反复嘟哝几个字。荀同伟凑过去细听，才听出他说的是“完了完了”。
再问边上的心腹，他才知主侍方才与神明沟通，但迟迟得不到回应，刚跨出门槛又遇神龙抓着他们的女神上天，结果摔了个大跟头，现在神智有点恍惚。
荀同伟有点见识，在度过了初期的震惊之后，就想着这会不会是幻象？
可见到神庙主侍如丧考妣的模样，女神败陨之事好像、好像是真的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