臣妻多娇
那被困在密闭空间伸手不见五指的人,耳边回响着孩童哭音缓声。
床榻上的阖着眼帘的女娘,骤然睁开了眼。
攥着母亲手的明珠呆呆的看着娘亲,萧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迅速也握住云乔的手。
云乔看着孩子,伸手艰难地,抚了抚女儿的脸。
李郎中也松了口气,忙招呼着下人端来人参熬成的汤药送到她跟前。
云乔目光爱怜又心疼地看着女儿哭成泪人的小脸,耳边那些困境里句句可怖言语,暂且被压下。
“囡囡,先出去呆着,莫在此地,血污太重,别吓坏了你……”
在萧璟示意下宫人忙上前去牵着明珠往外走,临到门口时,沈砚伸手抱起了明珠,转身出了内殿。
殿内,血腥气味重,萧璟接过汤药碗,送到云乔口边。
云乔并未立刻张口,只目光沉沉的,情绪难辨地看着他。
萧璟以为她即便醒来后,也还是不想好好的活下去,好好的生下这个孩子。
那攥着药碗的手,阵阵发紧。
几瞬后,他目光尽量和缓的,对云乔道:“想想明珠,想想那孩子没了你会如何,云乔,我愿意给她尊荣体面,是在你活着的时候,你该明白,我对她,本就没有什么舐犊之情,你死了,我只会由着她自生自灭。她今时今日的一切待遇,都基于,有个在世地,为东宫诞下子嗣的母亲。”
云乔唇珠紧抿,抬首看着他,下腹的阵阵疼意,仍旧在折磨她。
她并不是不想活,她只是实在不想看见萧璟,不想让萧璟喂她喝药。
“让宫人喂罢,不敢劳烦殿下。”
云乔闭眸缓声道。
萧璟松了口气,也没在这当口与她争,随即便将药碗递给了宫人。
宫人伺候着云乔用了药,很快,下腹的疼痛就愈加的剧烈起来。
李郎中急得满头大汗,萧璟就站在殿内,看着云乔疼得面目狰狞,哭喊嘶哑。
良久后,猛地背过身去。
并非是那狰狞的面庞,没有娇花容颜般惹人心怜。
而是看她如此的疼,让萧璟几近难以忍受。
身后,依旧是女娘的阵阵痛喊,萧璟闭了闭眸,无声攥紧了手。
李郎中和稳婆的声音也不绝于耳。
“娘娘,就快了,就快了,再坚持坚持……”
“娘娘,可不能再睡啊,再撑一撑……”
终于,不知多久时间过去,内殿里,响起一道孩童嘹亮哭音。
“生了!生了!是个皇孙!”李郎中和稳婆异口同声道。
萧璟立刻回头,却是第一时间,往榻上生育的女娘处看去。
苍白孱怜,鬓发被汗水浸得湿透,疲惫的,可怜的模样。
好在,她没闭眼,她还醒着。
萧璟疾步过去,重又到她身边,伸手握着她手腕,正要开口同她说话,云乔看了一眼他握着自己的手,却侧身闭上了眼。
什么话,都不想和他说。
萧璟脸色难看了瞬,却仍紧攥着云乔的手。
一旁李郎中忙打圆场道:“娘娘这是累了,且得好生歇一歇呢。”
殿外听到里头喊生了的皇后,忙道:“将小皇孙抱过来,本宫和皇帝瞧瞧。”
边说,边往殿里走。
所谓的抱过来,自然不是抱出殿外吹风。
而是绕开遮挡着里殿生产情形的屏风,到屏风外头殿内帝后所在之地去。
说话间,那稳婆连声应下,已抱了皇孙出了屏风。
那听闻生了的帝后,隔着屏风瞧着里头映在屏风上的孩童影子。
皇后满脸喜色,皇帝脸上却瞧不出什么情绪。
稳婆抱着孩子到了屏风外头帝后跟前,皇后忙伸手要抱孩子。
瞧着孩子口中道:“哎呦,这孩子长得真壮实,云乔怀胎时不见多丰腴,孩子倒是不瘦弱,如今母子均安,可见东宫的郎中照看得好,赏,重重的赏,去开了本宫的私库,好生的嘉奖一番伺候云乔临产的郎中。”
李郎中在屏风里头,听得这句话,心头当即大喜。
东宫太子本就应允的厚赏,和今日皇后娘娘的赏赐,加在一处去,可真不枉他当初为着赏钱一时利欲熏心当初主动请缨接了这差事。
这一连几年数次惊险有加,小命都险些难保总算熬过来了。
李郎中心想,师父说得不对,什么有命赚没命花。
自个儿是大大的福星,必是既有命赚也有命花!
随即喜色连连,那眼角眉梢的喜气,比萧璟这个刚当了爹的人都重。
一时连尊卑都忘了,口中招呼着萧璟道:“殿下且随草民一道去瞧瞧小皇孙,方才草民瞧了眼,小皇孙模样真像殿下呢……”
刚出生的小孩子哪瞧得出像谁,无非都长得一样罢了。
郎中这话,溜须拍马之意甚重,动作言语间也毫无规矩,只是此刻萧璟压根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。
他目光看着榻上已经阖眼的云乔,眉眼里还有些担忧。
郎中瞧出他心思,忙道:“娘娘身子无虞,只是产后虚弱,并无性命之忧,且好好养着就是。”
萧璟略微颔首,随即才抬步同这郎中一道走出屏风。
屏风外皇后满脸喜色抱着孩子,笑弯了眼冲萧璟唤。
“璟儿,快来,且瞧瞧这孩子,长得真壮实呢。”
萧璟缓步走近,低眸顺着皇后的视线看了眼那被皇后抱在怀里的孩子。
襁褓里的娃娃,红彤彤皱巴巴的一团。
其实压根瞧不出像谁。
萧璟鬼神神差地伸手,点了点这小娃娃的脸蛋。
这,就是他和云乔的孩子了。
也不知长大后,会更像云乔还是更像他。
是个儿子,若是又生得像云乔一般,以后哪里舍得严苛重责地教导这孩子。
他意识不自觉飘远,瞧着这襁褓中的孩子良久。
那素日冷淡的眉眼,都不自觉氤出温情来。
也是,等了这些年,盼了这么些年。
从扬州城初遇,至今应已五载。
算起来,云乔嫁沈砚,也是五载。
如今,他和她的日子,只会更长。
萧璟在这一刻,暂且忘记了云乔对他的冷漠,忘记了云乔因为旁人对他的苛责。
他只是想,真好,那个他每每瞧见,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女娘,生下了他的骨血。
来日,也必然同他白头偕老,儿孙绕膝。